第145章 最要好的朋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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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最要好的朋友
李朗因禍得福。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認知汙染, S級們不得不一致同意釋放了他，且補償了他三天的假期。
李朗在病床上躺了三天，那臺機器對他的傷害不是一般得大。不過, 楚年倒是通過學會了“附身”到無機物身上, 實現了滿世界亂竄。
“我今天去了S級的辦公室, 簡直是壕無人性。”楚年附身到了李朗旁邊的鬧鐘上，憤憤不平地跟李朗吐槽，“有沒有搞錯！他們的辦公室裏居然有自助食物臺！他們居然不用去餐廳吃飯, 坐在辦公室裏就有不同的零食吃！”
李朗平靜地看著喋喋不休的鬧鐘，淡然回答道：“也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……”
“而且他們的辦公室裏有很舒服的沙發床！”楚年繼續抱怨, “我看那個叫什麽, 耶利米的, 躺在沙發床上還有機器人給他按摩。”
李朗連連點頭：“好，不要抱怨了, 反正你不生活在這。那臺智械已經快被分配到我的辦公室了。你先融入到那臺機器上去，滋養你的意識。”
楚年卻蔫蔫地問：“我是不是回不去罅間了啊？”
李朗沈默了一瞬，如實回答道：“不, 只要我重新獲得罅間的監管權限, 我就能把你送回去。但現在罅間實在太危險了。周泊他們……還在跟傑森對戰。”
楚年懵了：“不會吧？這麽久還沒打完？”
李朗卻忽然換了個話題：“你聽見醫生詢問我的問題了嗎？我覺得你說得對, 他們在對監管者們洗腦，讓他們自己是高於先驅者的上位者。”
說著他輕輕撫摸著胸口的熔心：“這個東西, 是我們的人造心臟。但如今想來，也只有機器人才沒有真正的心臟吧？我一直以為我是真正人類，盡管我們進化失敗，但我們起碼是……活著的人。可現在想想, 答案一直很明顯地擺在那裏，然而我們卻一再無視了它。”
楚年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落寞, 不知該如何安慰他，末了認真說道：“李朗，我覺得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人類，並不在於他有沒有人類的心臟。”
李朗不禁苦笑：“嗯，我明白你想說什麽。我只是覺得唏噓，監管者們把先驅者們當成意識殘體，並不承認他們是人類，把他們當成了實驗材料任意揮霍。可實際上，我們都是被使者洗腦的，奴隸罷了。”
說著他從床上坐了起來，隨手拿起了鬧鐘：“走吧，我們回辦公室看看。”
因S級的命令，李朗穿著病號服從走廊上搖搖晃晃地路過，所有監管者都只是對他行註目禮，卻無一人敢上前詢問。
倒是之前那位給了他一個布丁的妹子在他的房門前放了一束花，上面插了個卡片，寫著：“祝早日康覆，另外，不要看公告板上的論文。”
李朗挑了下眉，隱隱生出些許不祥之感。等他坐在電腦旁，打開了監管者內部的“公告板”，看見置頂的那篇論文後，差點沒一腦袋砸在屏幕上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楚年在一旁發出了喪心病狂的笑，連帶著鬧鐘都跟著嘟嘟個不停，“老李，人不能，至少不應該……哈哈哈啊……”
李朗嘆了口氣，關掉公告板，打開了資料庫，一行行閱讀著。
他知道，S級們依舊沒有放棄對他的監控，但是監控等級下降了一些。這意味著他有了鉆漏子的機會。
“周泊懷疑傑森受到了監管者的操控。”李朗默默看著電腦中憑空多出的幾個可疑的文件，打開後裏面是一行行亂碼，但他一眼就看出，這是佐伊留下的加密文件。
“他猜對了。”他讀完了佐伊的文件後就及時銷毀了，“S級們集體操控了傑森……不，也不算是操控，他們只是放大了傑森的負面情緒，令他做出了最極端的事，然後一同監視了他的意識。”
楚年頓時毛骨悚然：“也就是說，現在S級們已經能入侵先驅者們的意識了？”
“很早之前就可以了。”李朗頓了頓，“只是那時他們仍不敢這麽做。因為使者大人說，我們必須盡可能地保護罅間的穩定。”
楚年不解：“那他們現在為什麽……”
“因為使者沈睡得太久了。”李朗給楚年展示了一張地圖，“你看，這個紅色的區域是禁止探索的區域，據說使者正在那裏沈睡。但我們都被禁止靠近那片區域，包括S級們。其實，S級們只在誕生的最初見過使者一面，目前他們也無法判斷使者是否還存在。”
他又調出了一幅畫面，上面是一圓柱形的巨大的機器，有些像熔爐，但外表精密許多，整體呈黑色。
“這是支撐整個巴比倫那的中樞系統。”李朗輕輕點擊著屏幕，“相傳，使者在沈睡時，會將能量源源不斷地輸入進這臺機器中，所以我們不能驚擾使者，否則整個巴比倫那會爆炸。”
楚年啞然：“這話你們也信？”
李朗尷尬地苦笑一聲：“我們既然被洗腦了，當然會信。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使者沈睡得時間太長了，洗腦的功效漸漸消失，許多人開始質疑起使者是否還存活。因為這臺機器已經很久沒有被註入新能量了。所以現在S級中有不少人認為使者已經死亡了。”
楚年恍然大悟：“所以他們開始大膽地試探使者的底線。他們先是用先驅者做實驗，後又直接入侵先驅者們的意識……如果使者已經死了，他自然不會做出任何反應。但如果使者還活著，沒做出反應就是意味著默許。總之，他們可以借此判斷使者的生死。”
說著她湊近屏幕仔細觀察那片紅色的區域：“要不我去那裏看看？”
李朗連忙否決：“不行。那裏有最先進的防入侵系統。就算你用意識體入侵，你也會被檢測出來。”
楚年不甘心地嘟囔著：“那你們就這樣繼續守著一個根本不知道是死還是活的人嗎？”
李朗輕輕敲擊著桌面，凝視著屏幕告訴了她一個啼笑皆非的事實：“其實，我們這群低層監管者中，相信使者已經死亡或者徹底拋棄了這裏的人，占了將近一半。但是，我們不敢去驗證這件事。因為使者對於我們而言是精神支柱，一旦他真的消失了，我們會無所適從。”
這時忽然傳來了敲門聲。李朗按下了開門鍵，一臺高大的機器人推著一個箱子走了進來：“塞繆爾上尉，您的智能助理已經送達。”
李朗嗯了一聲，那臺機器人就退了出去，還禮貌地帶上了房門。
李朗一擡手，手腕上類似於手鏈的遙控器射出了藍色的微光，那盒子緩緩自行打開，一臺智能機器人自其中緩緩站起，模樣與李朗本人極其相似，只不過看上去年幼了許多。
“縮小版李朗？”楚年好奇地湊了過去，“為什麽會被塗裝成這幅樣子？”
李朗仔細檢查著它的外表：“沒看見明顯的破損……應該沒什麽問題，你可以嘗試一下。”
楚年迫不及待地鉆入了那臺小機器人中。短暫的寂靜後，機器人忽然流暢地活動了一下胳膊，發出了與人聲相差無異的讚嘆聲：“很好。”
李朗瞥了一眼屋中的監控：“嗯，你的編號是M-A1，我的專屬助理。現在與我開始今天的工作吧。”
李朗帶著楚年走出辦公室，乘坐電梯來到了其他區域。現在是休息時間，電梯外排著長隊。然而李朗往那一站，跟個人形瘟疫似的，呵退了一群人。
“他們這麽怕我？”李朗心裏犯起了嘀咕，“怪了，那篇論文又沒寫我有暴力傾向……”
然而等他上了電梯，那群正在排隊的監管者們頓時相互攀談起來：
“那就是A級的塞繆爾上尉？聽說他愛上了一盆電子向日葵，因為被上級沒收了，他襲擊了上級……”
“那是謠傳，明明是電子向日葵拒絕了他的示愛，他要自|殺，被上級救下，送去了醫院。”
“啊？我怎麽聽說他是被醫生拖進醫院後，把醫生給打了一頓，還要把醫生變成電子花？”
“什麽呀，我聽說的是，他推崇智性戀，只愛智械的那種智性戀。你看見他身後那臺小機器人了嗎？”
“可那機器人跟他長一個樣子啊！”
“是啊！上級特意吩咐了，不能使用除他本人以外的任何形象，否則容易給其他人造成困擾。”
總之，李朗目前在整個監管者群體中，已經被傳成了神話級的人物。
只不過是某種令人生草的神話。
李朗帶楚年來到了資料庫。這裏存放著一些古舊的資料原本，但大部分都是監管者們先天熟識的歷史知識。
但李朗早就在這堆資料中察覺出了些許端倪，只不過他當時被洗腦得厲害，沒有深入調查。
“你看這裏。”他拿出了一個儲存器，放入進電腦中，指著上面的文字說，“這些字符都被修改過。”
楚年讀著屏幕上的文字，之間上面寫著：“巴比倫那是人類的新家園，也是宇宙中有且僅有的一個能與地球相媲美的星球。只是該星球距離地球過遠，盡管人類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抵達了這裏。”
她不禁皺眉：“盡管人類……這不是病句嗎？”
李朗用手指擋住這兩個字符：“你仔細看，這裏被修改過。”
楚年仔細觀察著這串字符，發現“巴比倫那”這四個字的顏色有些偏淡，而盡管後面的所有字也有明顯的顏色偏差。
“我不知道是誰修改了資料，可以肯定的是，他做得很不利索。”李朗冷靜地給出了分析，“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並不是人類的新家園，所以這名字是後輸上去的。而我更在意的是，後邊這句話原本是什麽。難道說人類並沒有抵達新家園嗎？”
“有可能啊。”楚年頓了頓，“不管你們監管者到底是怎麽誕生的，你們現在還在太空中流浪，不就證明了，所謂的新家園遙不可及嗎？”
“但，還有個問題。”李朗看向楚年，“我在罅間聽到了一個歷史真相，那就是人類曾經把一顆叫做尼歐米I號的星球評定為人類的新家園。你之前說，我們被隱瞞真相是，在我們有限的生命裏抵達不了這顆星球，這個假設有一點漏洞，那就是，如果真是如此，我們現在應該有一群人在研究該如何到達那裏才對。就算我們這輩子抵達不了，總該為我們的後代留下希望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：“可是，最有能力的監管者是我，我對此毫不知情。那麽，那個隱藏真相的人是徹底放棄了去往這顆星球嗎？還是說，他篤定我們的飛船不需要任何人駕駛，就能抵達那裏？”
楚年啞口無言，她之前確實沒有考慮過這件事。思來想去，她覺得，還是得去見見那個“使者”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，但是你不能涉險。”李朗嚴肅地皺起眉，“這件事我會繼續調查。楚年，你一定要小心。那個人費了這麽大的力氣來愚弄我們，絕不只是為了取樂。包括罅間，他叮囑我們要維護罅間的穩定，肯定也是因為罅間對他有用處。”
他頓住，忽然擡手捏了一下楚年所附身的這臺機器人的臉蛋，感慨道：“你別說，我還真挺帥……”
“打住。”楚年拍開他的爪子，“你已經被評定為變態了，就不要再做出更變態的事了。”
李朗凝視著機器人的眸子，忽生感慨：“果然，你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。”
楚年疑惑地歪了下頭，就見李朗突然湊了過來，在她耳邊小聲問：“楚年，現在我們是平等的了。我們可以當……很要好的朋友嗎？”
楚年楞了楞，大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：“必須的，鐵子！”
李朗噗嗤笑了起來：“那跟你的那群朋友比起來，你最喜歡我嗎？”
楚年認真地思考了一下：“怎麽說呢，這很難評。你是跟我關系最密切的朋友之一，但我說不上對你什麽感覺。”
李朗的嘴角頓時垮了：“為什麽？”
楚年如實回答：“因為你有時候很怪。你不像是那種會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，但是你曾經為了救我傷得很重……我不太明白，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什麽。”
其實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，只是一直沒好意思。現在既然氣氛烘托到這了，她決定一吐為快。
“我覺得你對我的友情有點變質。”楚年直勾勾地望著他的眼睛，語氣坦蕩，“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。我只是想告訴你，我們可以做非常要好的朋友，但還是不要越過這條線了。因為你可能混淆了依戀和喜歡。我如果投入到一段親密關系的話，我會非常的專註。但是……很抱歉，我挺害怕在你身上賭這些。”
李朗嘴唇翕動，良久後看向了別處，笑容勉強地說：“別自戀了，我只是……隨口一問。”
楚年眨眨眼，踮腳小聲說：“哦，那對不起，我傷你的心了。我們以後不提這種敏感的事了。未來還一片渺茫呢，別浪費精力。”
說著她伸出了小拇指：“來，我宣誓，好朋友永不會背叛。”
李朗遲疑地擡起手，輕輕勾住她的小拇指，看她孩子氣地勾住後晃了晃，繼而嘻嘻笑著繼續翻看資料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。
可他說不出得難過。楚年說得對，他好像混淆了某些情感。他只是非常喜歡跟楚年呆在一起，喜歡看她笑，喜歡聽她胡言亂語，甚至喜歡看她憤怒地打人的樣子。
但這種喜歡源於什麽，又能維持多久，他自己也說不上來。他只是惶恐，生怕哪天楚年突然與他決裂，頭也不回地奔向了比他更開朗，更樂觀，更強大的人。
“楚年。”李朗站在楚年身後，垂著頭小聲說，“傑森那邊，放心，會有人清理掉他的。我也會保護你的朋友們……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。”
楚年回頭從他笑笑：“好啊，最要好的朋友。”
……
其實她的好朋友們這時並不需要保護。
“媽的，要在這呆多久啊？”
以斯帖啃著孫然隨身攜帶的應急口糧，憤憤地罵道：“周泊行不行啊？！打一個瘋子科學家還這麽慢！”
孫然尷尬地笑笑：“怎麽說呢，那個傑森有些古怪。我們老板打算借此入侵到上……呃，這時機密，我不能說。”
以斯帖踹了他一腳：“把你那個電腦給我看！我要看看他們打到什麽地步了！”
孫然只好磨磨蹭蹭地把電腦遞了過去。這個酒店裏布滿了監控，傑森和周泊的對戰畫面被分割成了多個小方格，清晰地展示出來。
以斯帖眉頭緊皺地看了半天，突然一錘地板：“這怎麽能這麽打呢！媽的，周泊沒有這些監控嗎？”
“有……”孫然連連搓手，“他這不是……不是……不熟練……”
“你早說啊！”以斯帖說著把孫然的外套扒了下來，“給我！”
孫然茫然地把外套遞給他，就見以斯帖把他的外套鋪在了地面上，把楚年小心翼翼地放上去，然後揪著悠悠的耳朵：“守好你姐姐！別讓她凍著！”
悠悠連忙躺在楚年身邊抱住她：“嗯！”
以斯帖煩躁地捋了捋頭發，搶過孫然的對講器，調了調頻道，對著周泊大吼：“你是廢物嗎！周泊！我就問你是廢物嗎！你他媽的不集中火力突破，在那逛街呢？！想掃地回家掃，媽的浪費老子時間……”
周泊被罵得一激靈，掏了掏耳朵一肚子怨氣地回懟過去：“我也沒讓你留在這啊！滾出去啊！”
“媽的七個入口全被占了，我他媽出得去嗎！”以斯帖吼得悠悠和孫然一起哆嗦，“我告訴你，楚年再不醒，老子弄死你！”
“關我屁事！”周泊跺腳罵著，令諸手下頻頻詫異回頭，“你沒保護好她，任她亂來，她……”
“媽的閉嘴！”以斯帖操縱著電腦，左右仔細查看著，“讓你重武小隊去他媽的三樓的東側的盡頭蹲守，立刻！”
“我憑什麽……”周泊罵了一般，被肖如雲一腳踩在鞋面上，吃痛地把話咽了回去。
“聽他的。”肖如雲疲憊地揉著額頭，“何海那邊搞定了，我們盡快突圍。我得回去調查異常……傑西卡叛變了，你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周泊訕笑：“我，我怕你分心……”
“回去找你算賬！”肖如雲狠狠地瞪著他，“讓紅色別裏塔指揮，我們不能拖。”
周泊只好不情不願地轉達著命令：“B1小隊，去三樓東側埋伏。”
“媽的，拿著狙擊槍的這些倒是去找制高點啊！”以斯帖暴躁到快把腦袋伸進了屏幕裏，“給我滾去四樓的音樂廳！”
“T2小隊去音樂廳……”
“還有你！周泊！”以斯帖持續輸出，“你個主要目標給我去最高層！最高層只有一條通道，他們想攻上去得經過我方的三個卡。快點給老子上去！不許隨便下來，媽的，一群白癡，森林裏的猴子都比你們有計劃性……”
周泊深吸一口氣，只得跟著手下一並去了頂樓。
肖如雲面色很差，她與何海取得聯系花費了她極高的精神力。並且諾林從那個空間強行突破時，也對她造成了損傷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
屏幕上出現了這樣一行字符，令肖如雲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嘴唇。
“如雲？你的波長不穩定。”
“你應該去休息。”
“煩人……”肖如雲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，看著周泊隔著對講器跟以斯帖拌嘴，嘆息了一聲，終於問出她早就該問的那句話：
“你在哪兒？”
屏幕上的光標閃爍了很久，久到她都覺得何海不會回答她了。
可何海還是打出了那行她最不想看見的話：
“對不起，如雲，我去了未來。”
肖如雲的手指微微顫抖，追問道：“你找到了嗎？”
何海遲疑了一陣後給出了兩個字：“沒有。”
然後是：
“對不起，我失約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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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朗因禍得福。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認知汙染, S級們不得不一致同意釋放了他，且補償了他三天的假期。
李朗在病床上躺了三天，那臺機器對他的傷害不是一般得大。不過, 楚年倒是通過學會了“附身”到無機物身上, 實現了滿世界亂竄。
“我今天去了S級的辦公室, 簡直是壕無人性。”楚年附身到了李朗旁邊的鬧鐘上，憤憤不平地跟李朗吐槽，“有沒有搞錯！他們的辦公室裏居然有自助食物臺！他們居然不用去餐廳吃飯, 坐在辦公室裏就有不同的零食吃！”
李朗平靜地看著喋喋不休的鬧鐘，淡然回答道：“也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……”
“而且他們的辦公室裏有很舒服的沙發床！”楚年繼續抱怨, “我看那個叫什麽, 耶利米的, 躺在沙發床上還有機器人給他按摩。”
李朗連連點頭：“好，不要抱怨了, 反正你不生活在這。那臺智械已經快被分配到我的辦公室了。你先融入到那臺機器上去，滋養你的意識。”
楚年卻蔫蔫地問：“我是不是回不去罅間了啊？”
李朗沈默了一瞬，如實回答道：“不, 只要我重新獲得罅間的監管權限, 我就能把你送回去。但現在罅間實在太危險了。周泊他們……還在跟傑森對戰。”
楚年懵了：“不會吧？這麽久還沒打完？”
李朗卻忽然換了個話題：“你聽見醫生詢問我的問題了嗎？我覺得你說得對, 他們在對監管者們洗腦，讓他們自己是高於先驅者的上位者。”
說著他輕輕撫摸著胸口的熔心：“這個東西, 是我們的人造心臟。但如今想來，也只有機器人才沒有真正的心臟吧？我一直以為我是真正人類，盡管我們進化失敗，但我們起碼是……活著的人。可現在想想, 答案一直很明顯地擺在那裏，然而我們卻一再無視了它。”
楚年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落寞, 不知該如何安慰他，末了認真說道：“李朗，我覺得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人類，並不在於他有沒有人類的心臟。”
李朗不禁苦笑：“嗯，我明白你想說什麽。我只是覺得唏噓，監管者們把先驅者們當成意識殘體，並不承認他們是人類，把他們當成了實驗材料任意揮霍。可實際上，我們都是被使者洗腦的，奴隸罷了。”
說著他從床上坐了起來，隨手拿起了鬧鐘：“走吧，我們回辦公室看看。”
因S級的命令，李朗穿著病號服從走廊上搖搖晃晃地路過，所有監管者都只是對他行註目禮，卻無一人敢上前詢問。
倒是之前那位給了他一個布丁的妹子在他的房門前放了一束花，上面插了個卡片，寫著：“祝早日康覆，另外，不要看公告板上的論文。”
李朗挑了下眉，隱隱生出些許不祥之感。等他坐在電腦旁，打開了監管者內部的“公告板”，看見置頂的那篇論文後，差點沒一腦袋砸在屏幕上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楚年在一旁發出了喪心病狂的笑，連帶著鬧鐘都跟著嘟嘟個不停，“老李，人不能，至少不應該……哈哈哈啊……”
李朗嘆了口氣，關掉公告板，打開了資料庫，一行行閱讀著。
他知道，S級們依舊沒有放棄對他的監控，但是監控等級下降了一些。這意味著他有了鉆漏子的機會。
“周泊懷疑傑森受到了監管者的操控。”李朗默默看著電腦中憑空多出的幾個可疑的文件，打開後裏面是一行行亂碼，但他一眼就看出，這是佐伊留下的加密文件。
“他猜對了。”他讀完了佐伊的文件後就及時銷毀了，“S級們集體操控了傑森……不，也不算是操控，他們只是放大了傑森的負面情緒，令他做出了最極端的事，然後一同監視了他的意識。”
楚年頓時毛骨悚然：“也就是說，現在S級們已經能入侵先驅者們的意識了？”
“很早之前就可以了。”李朗頓了頓，“只是那時他們仍不敢這麽做。因為使者大人說，我們必須盡可能地保護罅間的穩定。”
楚年不解：“那他們現在為什麽……”
“因為使者沈睡得太久了。”李朗給楚年展示了一張地圖，“你看，這個紅色的區域是禁止探索的區域，據說使者正在那裏沈睡。但我們都被禁止靠近那片區域，包括S級們。其實，S級們只在誕生的最初見過使者一面，目前他們也無法判斷使者是否還存在。”
他又調出了一幅畫面，上面是一圓柱形的巨大的機器，有些像熔爐，但外表精密許多，整體呈黑色。
“這是支撐整個巴比倫那的中樞系統。”李朗輕輕點擊著屏幕，“相傳，使者在沈睡時，會將能量源源不斷地輸入進這臺機器中，所以我們不能驚擾使者，否則整個巴比倫那會爆炸。”
楚年啞然：“這話你們也信？”
李朗尷尬地苦笑一聲：“我們既然被洗腦了，當然會信。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使者沈睡得時間太長了，洗腦的功效漸漸消失，許多人開始質疑起使者是否還存活。因為這臺機器已經很久沒有被註入新能量了。所以現在S級中有不少人認為使者已經死亡了。”
楚年恍然大悟：“所以他們開始大膽地試探使者的底線。他們先是用先驅者做實驗，後又直接入侵先驅者們的意識……如果使者已經死了，他自然不會做出任何反應。但如果使者還活著，沒做出反應就是意味著默許。總之，他們可以借此判斷使者的生死。”
說著她湊近屏幕仔細觀察那片紅色的區域：“要不我去那裏看看？”
李朗連忙否決：“不行。那裏有最先進的防入侵系統。就算你用意識體入侵，你也會被檢測出來。”
楚年不甘心地嘟囔著：“那你們就這樣繼續守著一個根本不知道是死還是活的人嗎？”
李朗輕輕敲擊著桌面，凝視著屏幕告訴了她一個啼笑皆非的事實：“其實，我們這群低層監管者中，相信使者已經死亡或者徹底拋棄了這裏的人，占了將近一半。但是，我們不敢去驗證這件事。因為使者對於我們而言是精神支柱，一旦他真的消失了，我們會無所適從。”
這時忽然傳來了敲門聲。李朗按下了開門鍵，一臺高大的機器人推著一個箱子走了進來：“塞繆爾上尉，您的智能助理已經送達。”
李朗嗯了一聲，那臺機器人就退了出去，還禮貌地帶上了房門。
李朗一擡手，手腕上類似於手鏈的遙控器射出了藍色的微光，那盒子緩緩自行打開，一臺智能機器人自其中緩緩站起，模樣與李朗本人極其相似，只不過看上去年幼了許多。
“縮小版李朗？”楚年好奇地湊了過去，“為什麽會被塗裝成這幅樣子？”
李朗仔細檢查著它的外表：“沒看見明顯的破損……應該沒什麽問題，你可以嘗試一下。”
楚年迫不及待地鉆入了那臺小機器人中。短暫的寂靜後，機器人忽然流暢地活動了一下胳膊，發出了與人聲相差無異的讚嘆聲：“很好。”
李朗瞥了一眼屋中的監控：“嗯，你的編號是M-A1，我的專屬助理。現在與我開始今天的工作吧。”
李朗帶著楚年走出辦公室，乘坐電梯來到了其他區域。現在是休息時間，電梯外排著長隊。然而李朗往那一站，跟個人形瘟疫似的，呵退了一群人。
“他們這麽怕我？”李朗心裏犯起了嘀咕，“怪了，那篇論文又沒寫我有暴力傾向……”
然而等他上了電梯，那群正在排隊的監管者們頓時相互攀談起來：
“那就是A級的塞繆爾上尉？聽說他愛上了一盆電子向日葵，因為被上級沒收了，他襲擊了上級……”
“那是謠傳，明明是電子向日葵拒絕了他的示愛，他要自|殺，被上級救下，送去了醫院。”
“啊？我怎麽聽說他是被醫生拖進醫院後，把醫生給打了一頓，還要把醫生變成電子花？”
“什麽呀，我聽說的是，他推崇智性戀，只愛智械的那種智性戀。你看見他身後那臺小機器人了嗎？”
“可那機器人跟他長一個樣子啊！”
“是啊！上級特意吩咐了，不能使用除他本人以外的任何形象，否則容易給其他人造成困擾。”
總之，李朗目前在整個監管者群體中，已經被傳成了神話級的人物。
只不過是某種令人生草的神話。
李朗帶楚年來到了資料庫。這裏存放著一些古舊的資料原本，但大部分都是監管者們先天熟識的歷史知識。
但李朗早就在這堆資料中察覺出了些許端倪，只不過他當時被洗腦得厲害，沒有深入調查。
“你看這裏。”他拿出了一個儲存器，放入進電腦中，指著上面的文字說，“這些字符都被修改過。”
楚年讀著屏幕上的文字，之間上面寫著：“巴比倫那是人類的新家園，也是宇宙中有且僅有的一個能與地球相媲美的星球。只是該星球距離地球過遠，盡管人類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抵達了這裏。”
她不禁皺眉：“盡管人類……這不是病句嗎？”
李朗用手指擋住這兩個字符：“你仔細看，這裏被修改過。”
楚年仔細觀察著這串字符，發現“巴比倫那”這四個字的顏色有些偏淡，而盡管後面的所有字也有明顯的顏色偏差。
“我不知道是誰修改了資料，可以肯定的是，他做得很不利索。”李朗冷靜地給出了分析，“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並不是人類的新家園，所以這名字是後輸上去的。而我更在意的是，後邊這句話原本是什麽。難道說人類並沒有抵達新家園嗎？”
“有可能啊。”楚年頓了頓，“不管你們監管者到底是怎麽誕生的，你們現在還在太空中流浪，不就證明了，所謂的新家園遙不可及嗎？”
“但，還有個問題。”李朗看向楚年，“我在罅間聽到了一個歷史真相，那就是人類曾經把一顆叫做尼歐米I號的星球評定為人類的新家園。你之前說，我們被隱瞞真相是，在我們有限的生命裏抵達不了這顆星球，這個假設有一點漏洞，那就是，如果真是如此，我們現在應該有一群人在研究該如何到達那裏才對。就算我們這輩子抵達不了，總該為我們的後代留下希望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：“可是，最有能力的監管者是我，我對此毫不知情。那麽，那個隱藏真相的人是徹底放棄了去往這顆星球嗎？還是說，他篤定我們的飛船不需要任何人駕駛，就能抵達那裏？”
楚年啞口無言，她之前確實沒有考慮過這件事。思來想去，她覺得，還是得去見見那個“使者”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，但是你不能涉險。”李朗嚴肅地皺起眉，“這件事我會繼續調查。楚年，你一定要小心。那個人費了這麽大的力氣來愚弄我們，絕不只是為了取樂。包括罅間，他叮囑我們要維護罅間的穩定，肯定也是因為罅間對他有用處。”
他頓住，忽然擡手捏了一下楚年所附身的這臺機器人的臉蛋，感慨道：“你別說，我還真挺帥……”
“打住。”楚年拍開他的爪子，“你已經被評定為變態了，就不要再做出更變態的事了。”
李朗凝視著機器人的眸子，忽生感慨：“果然，你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。”
楚年疑惑地歪了下頭，就見李朗突然湊了過來，在她耳邊小聲問：“楚年，現在我們是平等的了。我們可以當……很要好的朋友嗎？”
楚年楞了楞，大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：“必須的，鐵子！”
李朗噗嗤笑了起來：“那跟你的那群朋友比起來，你最喜歡我嗎？”
楚年認真地思考了一下：“怎麽說呢，這很難評。你是跟我關系最密切的朋友之一，但我說不上對你什麽感覺。”
李朗的嘴角頓時垮了：“為什麽？”
楚年如實回答：“因為你有時候很怪。你不像是那種會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，但是你曾經為了救我傷得很重……我不太明白，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什麽。”
其實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，只是一直沒好意思。現在既然氣氛烘托到這了，她決定一吐為快。
“我覺得你對我的友情有點變質。”楚年直勾勾地望著他的眼睛，語氣坦蕩，“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。我只是想告訴你，我們可以做非常要好的朋友，但還是不要越過這條線了。因為你可能混淆了依戀和喜歡。我如果投入到一段親密關系的話，我會非常的專註。但是……很抱歉，我挺害怕在你身上賭這些。”
李朗嘴唇翕動，良久後看向了別處，笑容勉強地說：“別自戀了，我只是……隨口一問。”
楚年眨眨眼，踮腳小聲說：“哦，那對不起，我傷你的心了。我們以後不提這種敏感的事了。未來還一片渺茫呢，別浪費精力。”
說著她伸出了小拇指：“來，我宣誓，好朋友永不會背叛。”
李朗遲疑地擡起手，輕輕勾住她的小拇指，看她孩子氣地勾住後晃了晃，繼而嘻嘻笑著繼續翻看資料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。
可他說不出得難過。楚年說得對，他好像混淆了某些情感。他只是非常喜歡跟楚年呆在一起，喜歡看她笑，喜歡聽她胡言亂語，甚至喜歡看她憤怒地打人的樣子。
但這種喜歡源於什麽，又能維持多久，他自己也說不上來。他只是惶恐，生怕哪天楚年突然與他決裂，頭也不回地奔向了比他更開朗，更樂觀，更強大的人。
“楚年。”李朗站在楚年身後，垂著頭小聲說，“傑森那邊，放心，會有人清理掉他的。我也會保護你的朋友們……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。”
楚年回頭從他笑笑：“好啊，最要好的朋友。”
……
其實她的好朋友們這時並不需要保護。
“媽的，要在這呆多久啊？”
以斯帖啃著孫然隨身攜帶的應急口糧，憤憤地罵道：“周泊行不行啊？！打一個瘋子科學家還這麽慢！”
孫然尷尬地笑笑：“怎麽說呢，那個傑森有些古怪。我們老板打算借此入侵到上……呃，這時機密，我不能說。”
以斯帖踹了他一腳：“把你那個電腦給我看！我要看看他們打到什麽地步了！”
孫然只好磨磨蹭蹭地把電腦遞了過去。這個酒店裏布滿了監控，傑森和周泊的對戰畫面被分割成了多個小方格，清晰地展示出來。
以斯帖眉頭緊皺地看了半天，突然一錘地板：“這怎麽能這麽打呢！媽的，周泊沒有這些監控嗎？”
“有……”孫然連連搓手，“他這不是……不是……不熟練……”
“你早說啊！”以斯帖說著把孫然的外套扒了下來，“給我！”
孫然茫然地把外套遞給他，就見以斯帖把他的外套鋪在了地面上，把楚年小心翼翼地放上去，然後揪著悠悠的耳朵：“守好你姐姐！別讓她凍著！”
悠悠連忙躺在楚年身邊抱住她：“嗯！”
以斯帖煩躁地捋了捋頭發，搶過孫然的對講器，調了調頻道，對著周泊大吼：“你是廢物嗎！周泊！我就問你是廢物嗎！你他媽的不集中火力突破，在那逛街呢？！想掃地回家掃，媽的浪費老子時間……”
周泊被罵得一激靈，掏了掏耳朵一肚子怨氣地回懟過去：“我也沒讓你留在這啊！滾出去啊！”
“媽的七個入口全被占了，我他媽出得去嗎！”以斯帖吼得悠悠和孫然一起哆嗦，“我告訴你，楚年再不醒，老子弄死你！”
“關我屁事！”周泊跺腳罵著，令諸手下頻頻詫異回頭，“你沒保護好她，任她亂來，她……”
“媽的閉嘴！”以斯帖操縱著電腦，左右仔細查看著，“讓你重武小隊去他媽的三樓的東側的盡頭蹲守，立刻！”
“我憑什麽……”周泊罵了一般，被肖如雲一腳踩在鞋面上，吃痛地把話咽了回去。
“聽他的。”肖如雲疲憊地揉著額頭，“何海那邊搞定了，我們盡快突圍。我得回去調查異常……傑西卡叛變了，你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周泊訕笑：“我，我怕你分心……”
“回去找你算賬！”肖如雲狠狠地瞪著他，“讓紅色別裏塔指揮，我們不能拖。”
周泊只好不情不願地轉達著命令：“B1小隊，去三樓東側埋伏。”
“媽的，拿著狙擊槍的這些倒是去找制高點啊！”以斯帖暴躁到快把腦袋伸進了屏幕裏，“給我滾去四樓的音樂廳！”
“T2小隊去音樂廳……”
“還有你！周泊！”以斯帖持續輸出，“你個主要目標給我去最高層！最高層只有一條通道，他們想攻上去得經過我方的三個卡。快點給老子上去！不許隨便下來，媽的，一群白癡，森林裏的猴子都比你們有計劃性……”
周泊深吸一口氣，只得跟著手下一並去了頂樓。
肖如雲面色很差，她與何海取得聯系花費了她極高的精神力。並且諾林從那個空間強行突破時，也對她造成了損傷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
屏幕上出現了這樣一行字符，令肖如雲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嘴唇。
“如雲？你的波長不穩定。”
“你應該去休息。”
“煩人……”肖如雲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，看著周泊隔著對講器跟以斯帖拌嘴，嘆息了一聲，終於問出她早就該問的那句話：
“你在哪兒？”
屏幕上的光標閃爍了很久，久到她都覺得何海不會回答她了。
可何海還是打出了那行她最不想看見的話：
“對不起，如雲，我去了未來。”
肖如雲的手指微微顫抖，追問道：“你找到了嗎？”
何海遲疑了一陣後給出了兩個字：“沒有。”
然後是：
“對不起，我失約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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